幼儿园品德启蒙教育的实践研究

一、问题提出

3—6 岁是幼儿良好品德行为养成的重要时期，《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指南》关于“品德启蒙”明确提出：“注重幼儿良好品德和行为习惯养成，潜移默化贯穿一日生活和各项活动，创设温暖、关爱、平等的集体生活氛围，建立积极和谐的同伴关系……”这强调了教师应用适宜的方式做好对幼儿的品德启蒙。然而在实践中，存在以下问题。

“说教”代替“体验”，幼儿未内化。教师普遍的做法是基于具体问题，用讲道理或借助传统道德典故、绘本故事为载体开展品德启蒙。如告诉幼儿：“碰到别人哪怕是不小心也要道歉”等。幼儿面对说教，往往无法理解和内化。

“说事情”代替“谈感受”，幼儿无共鸣。每个幼儿对出现的问题往往理解不同，感受也不同，因此要让幼儿有机会表达自己的理解和感受，否则很难引发共鸣。以道歉情境为例，教师常常急于解决当下的事件，不太关注幼儿各自发声和自省的环节，忽略了幼儿内心深处的动因。

“公式化”代替“情境化”，幼儿无迁移。在品德教育过程中，教师常向幼儿展示出一些亲社会化做法，但幼儿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很难在具体情景中去迁移经验。比如，幼儿在道歉情境时会固化应对，出现敷衍道歉等行为。

对于上述问题，原因可能是：品德启蒙是一种相对较为内隐的学习，教师在把诚实、勇敢等品德概念转化为幼儿可操作、可体验的活动方面存在困难，容易出现方法和载体单一。同时，幼儿品德行为的养成需要建立在幼儿丰富的情感体验以及多次的积极反馈基础上，而教师常常以讨论谁对谁错或模式化的方法帮助幼儿理解复杂情景中的问题，因此品德启蒙往往无效或低效。

为了解决以上问题，探寻一种更加契合幼儿学习特点和需求的品德教育方式迫在眉睫。沉浸式剧场作为一种创新的教育形式应运而生，不仅注重营造安全的心理空间，还设计基于幼儿生活中典型品德事件的情境剧本，这些剧本贴近幼儿的实际经验，易于引起他们的共鸣与参与兴趣。尤其重要的是，幼儿能够在模拟的剧本情境中面对道德抉择，体验不同角色的情感与立场，做出真实的行为反应，从而在互动与交流中深化对品德行为的理解。

二、沉浸式剧场的内涵与设计

（一）沉浸式剧场的内涵与特点

“沉浸式剧场”是教师基于生活中的典型品德事件创作故事剧本，以形成品德情境，通过引发幼儿的沉浸式体验和表达，对幼儿的品德认知、情感和行为产生积极影响的游戏活动。它包含以下 3 个特点。

一是具身体验性：在品德情境中幼儿自主体验与做出行为决策。游戏活动中教师为幼儿创设有趣的故事情境和多感官参与的机会，幼儿在游戏中自主体验角色立场，并基于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做出即时的行为决策。

二是自然表达性：在品德情感中幼儿表达输出与做出辩证分析。品德养成的过程是自我认知和品德塑造的整合过程，因此在游戏活动中，教师重视营造轻松的氛围，接纳和理解不同幼儿的情感和表达，创设机会支持幼儿在情境转化和角色代入的过程中进行道德认知和辩析。

三是自我觉察性：在差异视角中幼儿发现自我与促成品德内化。在游戏活动中，教师通过相应策略引导幼儿回顾自己的选择和思考，识别自身情绪和体验，发现自己与同伴之间的观点异同，内化品德认知。

（二）剧本内容的设计

为了让幼儿理解剧本中的情节与角色，教师首先将真实生活中获得的问题和经验迁移到剧本中，通过师幼共同构建，幼儿的想法融入剧情，在多种感官的共同作用下，带给幼儿沉浸式体验（见图 1）。

 1. 链接真实生活，挖掘事件价值与品德启示

教师在设计剧本时，要结合幼儿实际或困惑定制故事情境和活动主题，并进一步从认知、情感和行为三个方面来细化剧本内容。如，教师发现幼儿常常在道歉时心不在焉地说一句“对不起”，觉得说了对不起就应该被原谅，对伤害同伴的行为缺乏真诚悔过的表现。基于这个现象教师认为这个情境中的“启示”指向幼儿对同伴的“尊重、关心”的品德行为，因此进一步将剧本内容细化包含意外事件，角色展现出关心同伴、主动道歉和安抚等行为。

2 . 设计留白内容，引发师幼共构品德内涵

留白设计指的是，故事的部分内容可以进行留白，留作在活动中与幼儿共同建构，以此推动幼儿更好入“戏”，提升幼儿的表达欲和体验感。在关于品德启示指向“诚信”的《是谁打翻花瓶》剧本中，师幼共同布置“客厅”，客厅环境与幼儿的角色行为均由师幼共同构建。

3. 整合故事资源，丰富品德剧本的剧情

基于特定的故事内容和话题，教师可以将已有的童话与民间故事、经典绘本作为剧本原型进行改编。幼儿自然而然地进入角色，并真实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基于指向“诚信”的生活事件“幼儿弄坏物品之后如何妥善处理和付诸行动”，教师结合绘本《大卫不可以》，创编故事《是谁打翻花瓶》。

三、沉浸式剧场的实施策略

 在剧本的实施过程中，教师通过场域构建、角色互换、运用道具箱策略和抉择时刻，以达成幼儿品德养成中的内化与外化的统一。

（一）构建“安全场域”，激发幼儿表达

1.积极评价，珍视幼儿真实表达

教师积极倾听每一位幼儿的发言，运用举例、反问、论证、假设、推论等方法，帮助幼儿表达时完善想法，以了解他们内心的朴素理论。

案例 1：《巨人的花园》接纳幼儿在故事中的观点或偏见

教师：你觉得巨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A：我觉得他很自私。教师：他的哪一个行为让你觉得很自私？

A：别人只不过是拿走了他的葡萄，他就把人抓起来。

教师：一串葡萄就让他把人抓起来了，这葡萄会不会对他来说很重要？

B：那可能是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呀！

教师：B 的猜测也有可能，你们觉得呢？

C：他一开始就用牌子写了“禁止入内”了，说明他就是不喜欢。

教师：如果你看见这样的警告，你还会进去吗？（大部分幼儿摇头表示不会）

分析：“自私”也许是很多人对于巨人的第一印象，教师接纳了幼儿的观点，并且请他举例说明，发现葡萄是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因此引出更多有关巨人“是否自私”的探讨视角，激发幼儿进一步思考。

2. 交互讨论，不追求单一输出

教师引导幼儿以小组协商、建构、表征等多种形教学式共同完成剧情中的任务，提出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预留充足时间鼓励幼儿讨论，出戏后组织讨论剧中人物，将一个幼儿的观点抛还给其他幼儿，引发更多的交互讨论。

案例 2：《蟠桃大会》创设“布置蟠桃会”的共同任务中引发交互

教师：在拟定邀请参加蟠桃大会的神仙名单时，A 拿起孙悟空的名牌，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A：我就是觉得孙悟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呀。

教师：为什么你这样想，还有小朋友和 A 是同样的想法吗？

B：他破坏了蟠桃大会，王母娘娘估计还在生他的气呢！教师：他们师徒取得真经后，孙悟空被封为斗战胜佛，他会像之前一样吗？

C：我觉得不会，他现在是佛了呀，佛都是很好的。

D：他们取经的时候，还有神仙去帮忙了，我觉得他能去蟠桃大会。

教师：你觉得他经历的一些事情后变好了是吗？（一部分幼儿点头表示肯定）

分析：让幼儿共同完成布置名牌的任务，幼儿行动的差异引发了讨论和交互，部分幼儿基于对《大闹天宫》的经验，表达自己对于“佛”的认识，还有基于对角色和情节理解作为自己观点的依据。教师引导幼儿相互倾听，表达真实想法，形成经验交互。

3. 等待克制，不追求行为改变

沉浸式剧本让幼儿体验角色，以生动有趣的、直观的方式感受“选择”以及“选择产生的后果”。教师给幼儿充足的时间理解思考品德内核，等待幼儿在充分体验和理解后的行为输出。

案例 3：《夜莺》埋下牵引未来的种子

当夜莺因为国王的“爱”而最终失去自由和生命时，A 突然哭了起来，老师走到他身边并且安慰他。

教师：你在为夜莺感到伤心，是吗？

A（点点头）：如果当时没有把夜莺找来就好了，它就不会死了。都怪 B（B 在之前的环节想办法将夜莺邀请到国王的花园中）。

教师：我们找到夜莺时，也没有想到最后会发生这些事情，对不对？（A 继续哭，点点头）

教师：如果我们当时知道夜莺最后会这样，应该会有很多人不愿意这么做了。

B：是的呀，我们也不知道。

分析：我们借由经典童话改编的《夜莺》和幼儿探讨“爱的方式”，这个故事的体验引发幼儿萌生同理心。而行为的改变正需要在这样一次次的情感体验中慢慢达成。

（二）设计“角色互换”，丰富幼儿体验

活动中创设让幼儿换位思考的机会，自然地开启幼儿在另一个角色中的视角，感知他人行为方式背后的原因。

1. 对立面角色：激发幼儿萌生同理心

设计能够让幼儿体验与自己身份相对立的角色。例如在日常生活中，幼儿一般都是被照顾者，而在剧本中幼儿体验了“照顾者”的角色。

案例 4：转换为“父母”角色，幼儿自发提出安全的重要性为了让幼儿理解行人过马路需要遵守的规则，幼儿扮演“父母”，即兴表现自己的孩子没回家的场景，通过表情、动作和语言展现意外、焦虑等情绪，体会过马路守规则的重要性。

分析：幼儿的即兴演绎反映了他们在生活中获得父母处理相应问题的经验，也理解父母对安全方面担心是合理的。

2. 旁观者角色：促进幼儿道德判断

当幼儿站在第三视角看待问题时往往能更中立，因此，剧本中的旁观者角色，可以引发幼儿通过观察和倾听多方的发言，更加客观地给出建议和解决问题。

案例 5：幼儿以旁观者角度进行道德判断

在《新编三只小猪》的故事中，教师引发幼儿以其他动物入戏，让幼儿在剧本情境中为小猪和狼的矛盾来发表意见，刚开始大部分“动物”都认为“狼有错”，但随着故事中村长的引导，部分幼儿愿倾听狼之陈述，视角渐趋多元。

分析：幼儿觉察在矛盾事件中，需要听取冲突双方的陈述，这样不仅能够摒除信息的单一，还能够有更多思考与解决问题的依据。

3. 调解者角色：推动幼儿解决问题

这类角色往往要在剧本中面对来自两方不同的声音，需要作出恰当、公平的选择，因此这也让幼儿在活动中理解冲突的本质，并且学会妥协与协商，以客观中立的视角处理问题。

案例 6：幼儿参观社区后作为社区管理员进行价值判断

参观社区后，教师引导幼儿作为“小区公民”召开“业主大会”，讨论保留或淘汰哪些公共设施话题。幼儿根据设施功能判断，认为安全设施，如消防栓、灭火器应保留，而小区不常用的长凳可淘汰。

分析：幼儿通过亲身观察和即兴表演加深了对于公共设施的了解，并能够做到客观陈述不同的设施在美感、安全、清洁环境等方面为人们带来的不同体验。

（三）运用“道具箱策略”，引发幼儿理解

教师综合运用声音、物品、故事、绘画等方式，结合运用地图、信、服饰等道具，让幼儿在活动中布置故事中的空间、解决问题、换位扮演等，以此引发幼儿融入角色、理解故事情境，萌发更深刻的体验感受。

1. 仪式化开场，带领幼儿进入戏剧情境

活动初，教师常常通过角色语言、场景地图、情境复刻等仪式化方式，帮助幼儿理解故事发生的情况，支持幼儿构建故事背景下的场景、人物等，帮助幼儿逐渐入戏。

案例 7：开场共同构建故事场景

以“国王花园里会有哪些物品”为话题引入，将幼儿所述物品绘于纸上，追问细节后形成《夜莺》故事背景。幼儿扮演“园丁”，在共同构建的花园中分工合作，深化参与感与理解。

分析：在师幼交互式地问答中，不仅自然地构建出了主要场景，更能让幼儿意识到，在这个戏剧的场域中，自己的想法被重视，这也让幼儿在之后开展的活动中流露真实的情感表达。

2. 象征性物品，激发幼儿参与剧情推演

为了让幼儿能够持续性地沉浸在戏剧情境中，教师投入象征性物品，引发幼儿积极地观察和思考。

案例 8：由巨人的信展开的推理

在《巨人的花园》故事中，一个村民的小孩不见了，幼儿以“村民”入戏，共同来帮忙找孩子。此时，“村民”收到一个大信封和展开有 1 米长的信纸，上面画着大大的符号，幼儿在展信、读信的体验中寻找小孩的线索。

分析：巨大的信纸影射出巨人的形象、性格，还能激发幼儿的好奇心，幼儿通过观察、解读等方式，加深了他们的角色形象，自然地推动剧情发展。

3. 操作性物料，推动幼儿保持沉浸体验

提供戏剧物料，以支持幼儿通过多种操作方式，既能丰富幼儿当下所进入的角色，亦能帮助教师观察幼儿对于剧情的理解。

案例 9：提供材料制作夜莺鸟笼以此理解爱的内涵

在《夜莺》的戏剧游戏中，幼儿运用海绵、画笔、纸板、扭扭棒等材料以小组合作的形式布置夜莺的鸟笼。幼儿认为软绵绵的材料能够保护好夜莺，还有的幼儿放置了为夜莺准备的玩具，好让夜莺在笼子里能够解闷。

分析：当幼儿使用操作物料时，教师针对幼儿的操作方式进行思维追溯，了解幼儿当下的入戏程度和已有经验。

（四）运用“抉择时刻”，触发幼儿自我觉察

在游戏中幼儿需要面对各种品德情境，如要不要诚实、愿不愿意帮助人等。在角色中，体验不同人物所面临的品德困境，转变角度思考问题。

1. 基于数轴工具，引发幼儿观点补充

在戏剧活动中，幼儿面临的选择不是非黑即白的，教师需提供具象化的数轴工具，推动幼儿思考自己的选择以及背后的原因，引发幼儿表达选择多样性背后的观点。

案例 10：选一选，站在绳子的什么位置

在《三只小猪》戏剧活动中，听完幼儿要不要驱逐大灰狼的陈述后，教师用长绳让幼儿选择站位表决是否驱逐大灰狼，不同意站在左边，同意站在右边，拿不定主意可以站在中间，也可以根据自己同意的程度决定自己的位置，幼儿根据选择阐述观点。

分析：教师提供具有宽度的选择，引导幼儿从多角度看待问题，甚至可以是中间地带，而每个人的选择都是独特的。

2. 创设两难选择，引发幼儿道德判断

两难情境激发幼儿思考，在权衡不同选择的后果时，幼儿展现出内心真实的价值判断。教师借此引导幼儿理解不同的价值观，帮助幼儿建立更清晰的是非观和道德标准，促成真实生活中的品德行为。

案例 11：童话包裹深层思考

《夜莺》的剧本中设计让幼儿选择“要不要听从国王的命令给夜莺穿上沉重的鞋子”。选择穿的幼儿觉得国王的命令是不可抗拒的；选择不穿的幼儿觉得鞋子对于夜莺来说太过沉重，会让它不舒服……

分析：在剧中作出的选择能够反映幼儿当下的经验和价值观。幼儿既同情夜莺的处境，又担心国王的权利。

3. 转换多维视角，引发幼儿拓展思维

戏剧活动后，教师常常会引导幼儿走出故事情境、回归本身，共同回顾活动过程，回顾自己在戏剧游戏中的选择和思考过程。幼儿作为亲历者能从不同人物的立场、多维的视角看待问题，更加客观地看待自己，促进自我认知的发展。

案例 12：把答案交给时间

在戏剧活动《蟠桃大会》中，关于要不要邀请孙悟空，幼儿有不同观点。

教师：之前我们拿不定主意，这一次要不要邀请孙悟空，是什么让你们犹豫了？

A：因为不知道他取完真经后脾气有没有变好一点。

B：成佛了肯定就是好的。

C：要是能去问他一下就好了。

D：我们可以让他保证不捣乱，就邀请他。

分析：这个问题指向品德启示“同理心、关于对错的认知”，链接了生活中“犯过错要不要原谅”的话题，幼儿回答反映出在其价值体系中，达成原谅的条件和原谅他人的成本。

四、结语：回溯幼儿园品德启蒙教育的愿景

通过实践发现，以沉浸式剧场为载体开展幼儿园道德启蒙教育，教师能从幼儿在剧本情境中的行为表现，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想法，从而设计出贴合他们情感共鸣的剧本情节。幼儿也能在一次次的情境体验和表达输出中积累品德认知经验，将在情境中的角色行为逐步转化为生活中的品德行为。

当然，围绕一个品德主题设计出一个操作性强的剧本，是基于幼儿经验和学习方式的创造性思维活动，同时教师也要通过现场极其灵动的师幼互动才能达成一定的成效。因此基于沉浸式剧场开展品德启蒙活动，是一个专业性和综合性兼具的挑战，也是一个值得持续探究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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